​城门:窥见中国政治的诸多谜团

2024-09-04 17:35 来源:奇闻网 点击:

城门:窥见中国政治的诸多谜团

汉长安城有12座城门,东西南北各3,每门又有3个门道,与《周礼》所载的王城惊人吻合。

然而,其中的门道不仅限于此。

以直城门与宣平门为代表,门道与门道间相隔4米;而西安门与霸城门,门道与门道之间相隔竟达14米,可想见当年城门的雄伟气势。

而这两个门道间隔14米的城门,分别对着未央宫南门与长乐宫东门,在空间上与权力中心十分接近。

后来大唐长安南面的城门——明德门,更是突破三道之限,赫然出现五个门道。

《易·说卦》说:圣人南面而听天下,向明而治。

作为南面而治的象征,正南的城门比其他城门更肩负着彰显皇权的使命。

▲ 唐长安城明德门复原图可门的政治秘密,还藏在更里面。

大唐贞观四年四月三日,唐太宗李世民端坐在宫城正门顺天门(后改为承天门)上,下令摆设各色珍宝,以显示大唐之盛世,然后引见东突厥首领颉利,历数其罪状。

在如此声威之下,史籍载:不可一世的颉利可汗哭谢而退。

皇城或宫城的正门上,不处理琐碎的政务,却是最具仪式感的大典举行之所。

在这里,皇帝接受俘虏、颁布大赦、接受四夷朝贡。

▲ 明清两朝,受俘礼在午门举行。

王公百官要穿着朝服站在门前,俘虏则向皇帝行大礼。

绘画/郎世宁 供图/故宫博物院而这场声威浩大的仪式能在门前举行,与门前横街也有关。

承天门前横街宽三百步,约合今天的411米,是长安城中最宽阔的街道。

它就像一个大型广场,能够承载浩浩荡荡的人群。

在这里,除了献俘等仪式,有时也举行观灯、赐酣之类的表示君民同乐的活动。

总的来说,由承天门统帅着的大型广场,是展示皇家权力及尊严的场所,犹如天安门与天安门广场。

这与西方城市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市政厅前广场,有着十分不同的文化内涵。

这样的皇宫大门及门前广场,被后世的王朝继承下来。

而作为广场之冠、也就是权力之冠的门,让统治者始终惦记心上。

北宋政权一统天下后,赵匡胤下令大修北宋东京皇城门——宣德门:门洞由两个增为三个,并在门楼两侧建有左右两观。

文人梁周翰作有《五凤楼赋》,盛赞改建后的门楼:台卑者崇,屋卑者丰……去地百丈,在天半空,而城门楼两侧双阙偶立,突然如峰!▲皇帝出门巡幸,后面总会跟着长长的仪仗队。

图为宋人所绘《汴京宣德楼前演象图》。

突然如峰的双阙,其实在春秋时代就出现了。

《尔雅·释宫》中说:观谓之阙。

《古今注》则说:古每门树两观于其门。

在门的两侧分别树立双阙,让门显得更加有气势。

巍峨的阙,天生擅长于展现权力,于是被运用于重要的城门、皇宫门、寺庙门等处。

隋唐时期,门旁的双翼渐渐凸起,形成一个倒凹形平面,让门圈出的空间内有一种封闭之感。

虽然宣德门已长埋地下,可我们却可从至今尚巍然耸立的故宫午门感受到门阙的威严。

横屏观看▲北宋·赵佶《瑞鹤图》,画中的主体建筑宣德门是北宋东京皇城的正南门。

午门是明清王朝的宫城正门,其两侧凸出的阙,与高大的城楼形成封闭的空间,既增加了整个建筑纵深感,又让人有森严和压抑之感。

美国现代建筑师摩尔菲曾惊叹,午门体现了一种压倒性的壮丽和令人呼吸为之屏息的美。

高耸、庞大而压抑。

与这样的门相配的,是要彰显威严甚至肃杀之气的仪式。

在修建这些门时,统治者就特别注意将威仪、震慑融到设计之中。

不可一世的东突厥可汗颉利流下眼泪,或许与大唐天子背后之门直接相关。

▲美国建筑师摩尔菲赞美午门,说它有一种压倒性的壮丽和令人呼吸为之屏息的美。

地方城市的城门上,没有如此威严的政治仪式,可作为出入城市的唯一通道,却是古时官府张贴公告、晓谕民众的场所。

不过它的政治功能更多是无形的,也就是通过巍峨的建筑来作为城市和政权的象征。

因此在中国古代绘制的政区图上,可以不绘制街道,不绘制寺院,甚至不绘制官署,但城墙和城门不可缺少。

不过也有例外。

宋代有个仙游县,负山带溪,形势险固,长期没有修筑完整的城墙,但到了南宋乾道年间,却出现东西南北四座城门——没有城墙的城门。

到了明清时期,这样的情况仍然存在。

光绪《处州府志》上载,处州府(今浙江丽水)下辖的松阳县、遂昌县等县,均没有城墙,却赫然耸立着一座又一座城门。

▲处州府城(今浙江丽水)行春门。

图源:丽水民政在西方古代的城市里,也不时闪现城门的身影,比如雅典在希波战争(前499年至前449年)后,就修筑了长长的城墙。

有了城墙,墙上的城门也是理所当然地存在了。

可西方的城门形象,比起神庙、广场和教堂等夺目的身影,却显得十分模糊和黯淡。

也许正因为如此,当西方人走进中国城市时,总是第一眼就被巍峨的城墙和城门所吸引。

城门开闭:为了内外有别上世纪20年代,瑞典学者喜仁龙迷恋上北京的城墙与城门后,注意到一个现象:夜幕一降,城门就变得模糊不清、难以辨认起来。

城门在居民沉睡的时候是关闭的。

黎明,当第一个旅客赶着大车或小骡车踏上漫长的旅途时,厚重的木城门就被缓缓推开,犹如一位刚被唤醒的巨人呻吟着。

渐渐地,进城的乡下人越来越多……日上三竿,城门处的交通活动也纷忙、杂乱起来。

▲早期的右安门。

位于外城南城墙的西侧,俗称南西门,又称丰宜门。

这是夜禁制度的末日余辉。

成书于战国时期的《墨子·号令》中,就已记载了晚间关闭城门的制度。

而《唐六典》的注文里,更是有着生动的记述:夜,第一咚咚声绝,宫殿门闭;第二咚咚声绝,宫城门闭,及左右延明门、皇城门闭。

其京城门开闭,与皇城门同刻。

唐时,当各个城门关闭的同时,各坊的坊门也要关闭。

在直通12座城门的大街上设有街鼓,日暮时,擂鼓800声,坊门即关闭,此时行人只能在坊内活动,不能在坊外的大街上随意穿行,否则会因为犯夜而受到惩罚。

《太平广记》中记道,有一位叫张无是的小官员,居住在布政坊中。

天宝十二年(753)冬的某天,他信步走在街上,却听到夜鼓响起,城门、坊门纷纷关闭。

为了躲避巡夜检查的官兵,不得已只好蜷缩在桥下过夜。

冬天的漫漫长夜呀!夜禁的严格和震慑力由此可见一般。

▲唐长安城布局示意图。

/《增订唐两京城坊考》如此严格的夜禁,一方面是防御和治安的需要,另一方面,统治者也通过控制城门的开闭,划分出了城内与城外、日与夜、法与非法的界限。

公元1170年,南宋政权定都临安已30多年。

临安府一位叫姚宪的官员上奏称,临安旧城门的门锁因年久而启闭不谨,提议钥匙由大内钥匙库收掌,日落时分再降付诸门。

这一建议得到南宋第二位皇帝宋孝宗的采纳。

换锁可能仅是一种借口,其目的是在皇室劫后重生、政权稍稍稳定之际,恢复业已混乱的城门启闭制度。

可也正是宋孝宗本人,破坏了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城门秩序。

▲ *德寿重华掼蛋扑克:以宋孝宗一家人和宋画为主题开发的文创。

一日,宋孝宗和太上皇宋高宗出城西清波门,到聚景园游玩,夜深方才返回大内。

由于身边有众多随从人员,体贴的皇帝担心如此大规模的出入,会给处于热闹中的夜市带来诸多不便,甚至发生踩踏伤人事件。

于是他特地下诏,令诸城门至夜深方得关闭。

圣旨一出,城门日落关闭的规定开始松弛了。

另据民间话本《裴秀娘夜游西湖记》记载,因为宋高宗好夜游西湖,一时催生出夜游湖的时尚。

于是那些临安府城内开店铺的人,每逢佳节就会跑到涌金门外,雇请画舫或小划船,兴致勃勃地夜游西湖。

南宋临安醉生梦死的门外夜间娱乐,终究只是昙花一现。

到了元代,城门启闭制度又严格执行起来。

然而,惊鸿一瞥的狂欢场景,并不全是南宋皇帝寻欢作乐的罪证体现,还有历史的深意在里面。

▲2022年11月22日,坐落于杭州上城区望江路的德寿宫遗址博物馆正式面向公众开放。

它展示了超过4000平方米的宋代宫殿遗址,属国内首例。

除了美景,城门外还有什么可能吸引到里面的人?据史料记载,北宋东京、南宋临安城城门外有不少店肆、瓦子。

瓦子是宋代兴起的一种极富特色的娱乐场所,不仅卖杂货及出售酒食,还有相扑、影戏、杂剧、傀儡等各种娱乐表演。

而娱乐业发展的背后,是城市商业经济的发展。

作为城市防御上最为薄弱的一环,城门不可以随意开设,它往往设置在城市重要的对外交通线的方向。

而当对外的商业交流频繁时,城门外便聚集了熙熙攘攘的逐利之人。

宋廷规定,东京商人分为大、小贾两类,小贾就在城门处交税,为此,外城门设有监门官,专门负责收税工作。

▲《清明上河图》。

城门前段之官署。

而在明清时期的北京城,顺着大运河滚滚而来的货物,要通过崇文门进城,于是在这里便设有全国最大的税关,这个税关于明弘治六年(1493)设立,民国十九年(1930)撤销,存在时间长达437年。

繁重的税务,延长了商人们滞留门外的时间。

更让人郁闷的是,那些牛、马、猪、羊等大宗商品,经常被规定不能在城内交易,于是城门外就成为它们天然的集散地。

而很多依傍河流修建的城市,城门外有时是重要的渡口、码头,货物也不得不在此装卸。

▲1905年的崇文门城楼。

瓮城里道路上很多行色匆匆地赶路人,两侧还有些做买卖的人。

城门之处,关卡重重,限制重重。

可也正是这诸多的麻烦,让外来的人、城里的人,不少都聚集到城门外做生意。

不仅如此,这些外来的客商,还需要旅店、货栈,有时甚至需要一洗劳顿奔波的娱乐场所,于是又进一步吸引了相关的从业人员。

更有不少城里居民跑到门外后,竟从此不愿回去了。

据史料记载,北宋东京外城的城门外,由于便利的交通和商品经济的发展,曾形成繁华的草市,史称京城门外草市。

所谓草市,原是指乡村定期集市,大都位于水陆交通要道或津渡及驿站所在地。

而当这个草市紧邻城门时,往往会发生有趣的变化。

横屏观看▲ 汴京外城。

那时,草市的繁华让不少乡村居民、外来者选择到此定居。

而这一份热闹,也渐渐地吸引了一些城里居民外迁。

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上记载:所谓京城门外草市百姓,多是城里居民逐利去来。

于是,随着城外商业区和居民区的出现,这门内门外的区别,也渐渐变得暧昧和模糊。

城门外的市场和居民区一直存在,比如北京。

作为最后三个王朝的都城,它曾吸引着来自全国的客商和货物:江南的货物、客商顺大运河而来,积聚在崇文门外;来自河南、山陕等地区的客商、货物则跨过太行山西路,汇聚在宣武门外。

于是,城外居民日益增多。

到了嘉靖年间,由于蒙古族不断侵扰,为了保护南城居民,政府才开始修建外郭城,渐渐地又把城门外的居民用城墙圈了起来,城门也重新成为城内与城外的分界线。

▲明代《陕西舆图》。

图中的府州县城均以城门和城墙为标志。

供图/成一农20世纪20年代,瑞典学者喜仁龙站在正阳门前,心里五味杂陈。

这座北京内城的正南门,瓮城已被拆除,箭楼就像孤岛一般耸立着。

1900年八国联军在正阳楼上点燃的炮火,仿佛已嘲笑了瓮城等机关算尽的中古防御设施。

而门楼东西两侧的城墙上,赫然出现两个新开的门洞。

据史料记载,进入民国后,因正阳门东侧有京奉铁路火车站,西侧有京汉铁路火车站,有轨电车也即将从正阳门通过,于是打通更多的门洞成为交通的需要。

而在明代只开了4个城门的西安,此时也在开通越来越多的城门和门洞。